说真的，11月7号晚上昆明剧院这场《红土地上的星星》，我本来是抱着审视和挑剔的心态去的。杨善洲的“犟”，是把价值3亿的林场无偿交给国家；杜富国的“犟”，是在危险面前喊出“你退后，让我来”；张桂梅的“犟”，是燃尽自己，也要为大山里的女孩们照亮一条走出大山的路。这种强烈的对比，一下子就把“杨善洲”这个名字从教科书里拽了出来，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、但又让人有点“恨”的男人。她演的桂梅老师，不是神，就是一个拖着一身病骨、有时候会骂人、会着急的普通女人。第一个节目就把人摁在了椅子上——话剧《守望心灵》的片段。或许，也正因如此，当结尾那一幕“爱的传递”发生时，才会显得如此滚烫，如此有力量。可没想到，走出剧院的时候，昆明夜晚的风一吹，我才发觉脸上有点凉，一摸才知道，居然是被戏里的故事给“整破防了”。[3] 老实说，张桂梅老师的故事太熟悉了，改编的影视剧也不少，想演出新意，难。破防的瞬间，不是大段的英雄事迹宣讲，反而是演出落幕时，李红梅老师那个小小的动作。这场演出最高明的地方，就是没把他们塑造成遥不可及的神，而是让我们看到了他们作为普通人的挣扎、痛苦和选择。她把自己刚刚扮演张桂梅老师时穿的衣服，郑重地交到年轻演员李欣遥手上，然后请上了三位头发花白的老师，送上鲜花。[2]说到底，这台名为《红土地上的星星》的演出，串联起了杨善洲、杜富国、张桂梅三个名字，但它讲的，其实是同一件事：一群“犟人”，如何在这片红土地上，用自己的方式，活成了一束光。这个剧目聪明得很，它以“排雷英雄”杜富国为原型，却没直接去演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。这才是高级的人性挖掘，而不是脸谱化的歌颂。第二个节目画风突变，儿童话剧《宝贝》。他们就像这片土地上那些最不起眼却最坚韧的植物，深深扎根，默默生长。[1] 它的视角，是麻栗坡帐篷小学的孩子们。[2] 一群小演员叽叽喳喳地准备给解放军叔叔开联欢会，结果叔叔们因为扫雷任务没来，孩子们不乐意了。[3] 那一刻，你会忘了她是什么“时代楷模”，你只会看到一个执拗的、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梦想在燃烧自己的普通人。当她念出“只要还有一口气，就要站在讲台上”这句诺言时，你不会觉得这是一句口号，因为前面的所有铺垫，已经让你相信，这句话就是从她骨头里长出来的。剧情就在这种童真的失落和好奇中展开，一层层揭开扫雷的艰辛和危险。凭什么英雄的家人就得承受这一切？可转头，杨善洲自己（邓平 饰）却压根顾不上家，一头扎进灾情最重的地方去了。不得不说，这剧本抓住了人内心最柔软的那块地方。那一刻，什么艺术传承、什么戏剧精神，都具象成了那个有点笨拙却无比真诚的鞠躬。但李红梅老师抓住了人物的魂。rewind一下，回到演出开场。成年人的世界里，英雄主义有时候喊多了会显得空洞，但从孩子清澈的眼睛里看出去，那种对“叔叔”最纯粹的崇拜和心疼，杀伤力直接拉满。毕竟，最动人的英雄主义，从来都不是刀枪不入，而是在看清了生活的千疮百孔后，依然选择热爱与坚守。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圣诞老人，一切都得自己亲手去拼。舞台上电闪雷鸣，杨善洲书记家里漏着雨，妻子张玉珍，也就是李红梅老师演的那个角色，和婆婆、女儿一起，在风雨飘摇的屋子里苦苦支撑。桂梅老师的故事，其实就是这句话最极致的演绎。这戏牛就牛在，它没回避这种“不近人情”，把一个高大上的楷模背后，普通家庭“泥潭里摸爬滚打”的狼狈和牺牲，活生生地撕开给你看。毕竟，“名家工作室汇报演出”这种名头，见得多了，大多是那种四平八稳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场面活。[5]我就在想，这帮搞戏剧的人，怎么总能找到这种直戳人心的表达方式？那场面，简直就是一部灾难片。你当然可以说这是“先天下之忧而忧”的崇高，可看着他妻子落寞又坚韧的眼神，你心里又会咯噔一下：凭什么？它没有刻意煽情，却让你跟着那群孩子一起，从“叔叔为什么不来看我跳舞”的委屈，到最后明白他们是在用生命守护自己脚下的土地时，那种情感的转变，来得特别真。压轴的，是话剧《桂梅老师》。这招“侧面突围”简直是神来之笔。[4] 剧里有个细节我印象特深，讲她为了给女高筹款，在昆明街头被人误解、冷遇的窘迫。